是這樣的,其實我沒有什麼時間也沒有什麼閒錢出國玩,不過Sharon說她要去珠海公幹一天,所以大夥就計劃了珠海澳門行,順道看看「祖國」發展的情形。
出發前的幾天,我就去誠品找了Mook的澳門旅遊書回來看,而且自己在家寫行程,一寫就是大半夜,心情雀躍得像是隔天要出遊的小一學生。這樣的心情一直持續好多天,上起班來總是輕飄飄的,心不在焉。
上個星期五,台南雨下的像倒狗屎一樣,陽台上的花都泡在水裡。急急忙忙趕到畫室,剛剛抓漏過的那面牆已經開始冒汗,黃黃的污水在粉紅色的牆面上流下一條條的水痕。我把毛巾舖在地上,管它的!要抓漏,也要等到天氣放晴,人家現在可要趕去澳門玩。
澳門航空的飛機很吵,下降澳門機場時控控兩聲,好像戰鬥機在降落。出了海關,我們隨即拿著台胞證搭的士衝往拱北關閘。
的士司機是個女的,還開手排。澳門開車方向跟台灣相反,街道很清潔,人也不像香港那麼多,車子開上友誼大橋,兩旁是海,海上還有大大小小的船,天空一望無際很是壯觀。
拱北關閘,是連接珠海與澳門的重要關口,每天來往的人很多,而且個個都用跑百米的速度在衝關,手裡還拖了個小行李車,車上通常放個紙箱,不知道幹嘛用。
「這個多人是怎樣,要逃難嗎?」
「像不像電視上在播的太平輪。」
每個關口前面都排了幾十個人,海關人員面無表情,手不斷蓋章,Sharon說好像銀行窗口在拼業績。
因為台灣是海島國家,平日大家出國就是要坐飛機,雖說在北美時,過了尼加拉瓜瀑布就到了美國,但是美國跟加拿大實在太像,兩邊看起來倒沒什麼大分別。不過像澳門珠海這種,過了邊境之後兩地的落差還頗大。
出了珠海關閘,我只有一個感覺,那就是人‧好‧多。
站在門口的,蹲在地上的,兜售電話卡的,兌換人民幣的,處處都是人。
關閘口有個地下商場,門口除了賣電話卡、香煙、果汁,還有我們台灣人賣台灣檳榔,振興「祖國」經濟。
走過地下商場,我們不分東南西北胡亂逛。小巷裡頭是燈光不足的小路邊攤、洗頭店,騎樓擺滿摺疊桌,有人在吃,有人在賭,也有人一邊吃一邊賭,還有人就著一張爛紙玩起賭大小。
廣東人,不賭會死。
珠海正在「蓬勃發展」,四處都是灰濛濛的工地。朋友公幹辦公室與宿舍位在大樓的十樓,住戶很多,一樓門口有個藍色磁磚蓋的小水塘,旁邊站著保全。
進大廈前,聽到某一個住戶說:「水鴨呢,今兒個水鴨還沒出來啊?」
原來大廈水池有養寵物呢。
保全:「拿走了拿走了,今天沒有水鴨。」
我心想:「哼,拿走了?我看是吃了吧。」
進到大樓,Lobby擺了一排沙發椅,沒有冷氣,電梯口有兩把大電扇轟轟轟的吹著熱風,等電梯的人一堆,電梯卻只有兩台,所以班班客滿。到了宿舍,我們住的房間剛好有一個很大的窗台,窗台看出去,是一棟又一棟的新興大樓,而且正在趕工中。只見其中一棟樓頂,跑出個打赤膊的工人,在巨大的天秤上來回走跳搏命演出,沒有安全網也不見安全繩索,不知道大陸人是否都是如此拼命,這真是祖國大力推廣珠江建設的最好見證啊啊啊啊。
珠海雖沒有什麼文化特色,但她是個新興城市,商場、市區街道都蓋得很大,馬路也非常的現代化。只不過,這麼大條的馬路,行人紅綠燈的時間卻很短,我還沒過到一半,就快被衝過來的車陣給撞死。
那天晚上,我們到了珠海的海鮮酒家吃晚飯。
珠海的物價真是便宜,我們一行六個人,叫了聖子、魚泡、大蝦、乳鴿、鯪魚球、蒸魚、上湯白菜、馳名叉燒小包等,總共才付了兩千塊台幣。而且鯪魚球聖子魚泡都是我長大以後,再也沒有吃過的粵菜,所以當晚我吃得既感動又開心。如果有機會到珠海,除了買A貨之外,別錯過當地的海鮮餐廳。
吃完晚飯之後,當地的朋友帶大夥兒去有名的酒吧街。
上了的士,感覺像是上了囚車,因為前後座中間多了一道欄杆,應該是怕乘客打劫司機。而的士司機全天下都一樣,路都是他家開的,按喇叭不用錢,所以整條街上不論紅燈綠燈,反正大夥就拼命的叭叭叭,好像少按一下會虧死。
終於,酒吧街到了,我們去的那間叫做Sky in Sky,「天外天」。
珠海出產一牌啤酒,叫做海珠。同行的朋友說,要是台灣啤酒改叫「灣台」,不被人罵死,「彎曲的台灣?」,套一句汪笨湖說的話:「這,就是不愛台灣啦。」
但說老實話,珠海的海珠啤酒真好喝,冰涼沒有澀味,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下很是過癮,而且香港澳門便利店也有得賣,一罐只要三塊港幣,有機會到港澳可以嚐嚐。
天外天是個有歌星駐唱,有DJ放歌的尋常酒吧。台上有一位大約是北方來的女生,唱著大陸現在正火紅的歌:「老鼠愛大米」,歌聲嘹喨動人,出乎意料的好聽。
女歌手唱完了之後,DJ手上拿著大碗跟骰子站到舞台中央,請台下的酒客拿一瓶未開的啤酒上台去比大小,點數最多者,可以把累積的啤酒拿去喝。
舞台邊邊有一些看起來台台的酒客。所謂「台」,就是平常在海產攤會看到的喝著啤酒嘴裡叼煙划拳,偶爾還冒出點三字經,在我每天去的爵士當舖,也可以看到同類型人客。酒客們派了代表,站到舞台上擲骰子,一開口,我才知道他們操廣東話,根本不是台商。
這件事情帶給我兩點重大的啟示。
一、「台」,已經成為一種時尚,無論你在世界哪一個角落,都可以看到一桌桌的台客喝酒作樂。
二、廣東人就算雙手剁掉都要賭。
在天外天呆了兩個鐘頭,每半個小時就會換歌手,他們的歌喉都很不錯,大陸人那麼多,人才一定也多,所以隨便酒吧裡駐唱的,都蠻有一把刷子。
但是他們的DJ就有點怪,一副還是八零年代的打扮。臉頰畫著零星油彩,像是美國啦啦隊。一把及肩長髮,活脫脫就是Bon Jovi當年紅的那個髮型,放的是N年前超流行的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. - 搖頭版,所以坐在酒吧,會有一種時光倒流二十年的錯覺。
當然,光唱歌也會有點無聊,所以間中也有辣妹穿著清涼跳鋼管舞。但是比起台灣,尺度與舞風就明顯保守許多。我們討論了一下,覺得酒吧應該包一團辣妹送到台中去觀摩學習,不要以為雙腿勾著鋼管兩秒鐘就可以叫做鋼管秀。
從酒吧街走回宿舍,大約只要二十分鐘。路很大,行道樹很多,但是沒路燈。在不斷的叭叭叭聲中我們問當地招待我們的陳叔叔,為什麼進拱北關口像在逃難?為什麼大大小小都要用衝的?為什麼他們很多人手上要拖著一台小小行李車?
因為,他們都是跑單幫的。
澳門的物價比珠海高很多,所以很多人穿梭於邊境幫人帶貨,多跑一趟即可多賺一趟的錢。
腦海裡浮現他們小行李車上的紙箱,上面不是寫著某牌生抽王,就是某某醬料,有些紙箱已經開始破損,跑起來真是狼狽。
我告訴Sharon:「噯,如果我自己來跑單幫,就不要用醬油紙箱。我要裝一個Hello Kitty塑膠箱,並且必須是粉紅色的。」
「然後裡面放鹹魚跟菜乾,是怎樣。」
對啊,Hello Kitty跟鹹魚菜乾,超不搭的。
好了,這就是我在珠海一個晚上的行程。
姑且不論個人對大陸的偏見,雖然這趟珠海行只算蜻蜓點水,卻也令人開了眼界。當一個幅員廣闊人口稠密的國家,上上下下都在努力的拼命的發展她的經濟,那股咄咄逼人的活力與混亂,讓我開始有點喘不過氣來。